第一次知道这种叫「阿瓦卡多」( avocado )的水果,是在一个典型的加州午后,阳光刺眼得不行、天蓝得不行。300 Sandhill Road 的阳台餐厅供应的一盘新鲜蔬菜沙拉上,点缀了几片阿瓦卡多。由于从来没吃过这种口感的东西,我印象特别深刻。

头一回见到阿瓦卡多的真身,则是在上海的 Green & Safe (一家有机、原生态餐饮零售综合店)。几只表面嶙峋的椭圆形水果,孤零零地被放置在店外的木箱上,箱子旁的黑板上写着「牛油果」和 “Avocado” ,价钱从大约 35 块钱打折到 25 一只。当时我还拍了照片发给一位朋友,向他推荐这种长相丑丑、口感极好的东西。

上图为一堆牛油果。和梨形状类似的品种是 Hass ,也是最常见的牛油果品种;另一类常见品种是偏矮偏圆的 Gem 品种。 | © Public Domain

后来,牛油果就越见越多了,一时间,我发现身边所有朋友都在吃牛油果。

我常去的一家主张健康天然、提供诸多针对城市白领西式简餐的餐厅,年初刚换了菜单。餐厅请到了网球运动员李娜担任代言人,菜单上相应也加入了「李娜推荐菜」,其中特别推荐的李娜最爱能量饮料,就是一杯用牛油果、椰奶、香蕉、菠菜制作而成的果昔。除此之外,每翻两页菜单你就差不多能看见一道配有牛油果的菜式,比如最为经典的考伯沙拉( Cobb Salad )。

牛油果奶昔 | © 新元素餐厅微博

作为美式正餐吃的考伯沙拉,基本原料很简单,无非是差不多所有沙拉都有的原材料,西红柿、水煮鸡蛋、罗马生菜、牛油果、烤鸡胸、烤培根、芝士、洋葱。当中,洋葱可以没有(实际上我每次都不加)、烤培根可以没有、甚至烤鸡胸都可以没有,但一定不能没有牛油果。很不确定,如果没了牛油果,考伯沙拉还能不能叫考伯沙拉?说起来有点奇怪,通常搭配千岛酱或蛋黄酱来吃的考伯沙拉,本身就已经很 creamy 了(找不到合适的中文单词,油腻?奶油感?),可是如果没有那些也很 creamy 的牛油果,整盘沙拉的色彩看起来都不对了,就像皇冠上缺了正中间的那颗珍珠。


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奶油口感,痴迷牛油果的人经常把牛油果称为「大自然的蛋黄酱」。相反,不喜欢牛油果的人,经常也接受不了牛油果作为一枚水果却生得如此油腻。从口味上来说,牛油果吃起来则更接近某种果仁的风味。

如果你没有吃过牛油果,可以想象一下这种感觉:肉感绵绵的、却并不松散,无论怎么切都不失造型,吃起来有坚果的风味(而通常这种口味搭配的都是爽脆感);一句话,特别混搭。

一颗牛油果果树。 | © Public Domain

人类社会最早发掘出这种混搭风的,是「墨西哥先民」阿兹特克人(又是他们, Aztecs ,西红柿、巧克力的发现都和他们有点关系)。早在 16 世纪,阿兹特克人就在自己生活的片区把牛油果作为主粮食用,到了 20 世纪,距离墨西哥很近的加州把牛油果引进到美国,并且实施大规模商业化种植。直到现在,美国市场上差不多 90% 的牛油果也还是在加州种植(难怪加州人民如此热爱牛油果)。美国人不仅种这种水果,还开始包装它们, “avocado” 这个名字其实也是加州农民伯伯为了东西好卖重新取的名字(一看就知道怎么念嘛),要是用牛油果的阿兹特克语本名 “ahuacate”,请问谁知道怎么念?


但是,但是!比阿兹特克人更先吃阿瓦卡多的还有别人,不对,是别的物种,比如说——


《冰河世纪》电影海报 | © Blue Sky

猛犸象。

和其他巨兽一起,猛犸象从今日的美国俄勒冈州溜达到弗罗里达州,期间整个吞下一颗颗牛油果,从而也帮助牛油果沿途撒下种子,开枝散叶。虽然史前牛油果的果壳比今天我们吃到的大得多、果肉比例也比今天的小,它们肥美的肉感和独特的香味对巨兽还是很吸引,即使吃它们不能顶饱,作为长途旅行中的能量零食吃一吃还是很不错的。假如没有这些史前巨兽,牛油果的种子就无法被传播,因为胃口太小、身形太小的动物(比如我们人类)是无法整颗吃下它们的。所以牛油果之所以要长成这样,是为了吸引这些巨兽把他们吞下,从而实现家族血脉的延续。

用现在的眼光来看,牛油果就是有哪里长得不对劲的样子——爬行动物皮肤一样的表皮,符合小清新审美的青绿色果肉,质地外刚内柔,特别不像「这个时代的产物」,那都是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给人吃的(野生牛油果的果核实际上是有毒性的,南美有种土老鼠药成分中,就含有牛油果果核)。植物学里有个很高大上的名词,用来形容像牛油果这样服务于远古动物的植物,叫 “evolutionary anachronism” ,其中 “anachronism” 的本意是「不合时宜」、「生错时代」。

不过猛犸象在一万三千年前就绝迹了,后来牛油果究竟是如何靠自身努力生存到今天的,科学家们好像还没得出完整的答案。只能确定,我们现在吃到的肥美版牛油果,的确是经过人类祖先们用聪明才智改良而成的,不然那些果核占了 5/6 只果实的牛油果,我们卑微的胃真是吃不消。


用牛油果制作的 Guacamole 酱配玉米片,墨西哥风味经典小吃 | © Public Domain

嗯,时间再回到现在…

几乎每天,我都发现有朋友在朋友圈晒他们的「创意牛油果食谱」,做沙拉,做三明治等常规做法已不足以用来发朋友圈,随便举个例子,我有位朋友用她认为不够成熟的牛油果做了一锅啫啫煲。还有很多人食用牛油果(说起来和猛犸象差不多)更多是出于健康。淘宝一下「牛油果」就会发现,牛油果已成为一种妈妈们爱给小孩子喂食的水果(据说有助于婴儿大脑发育,听着有点像某些奶粉广告…),此外牛油果在健身界也是很受欢迎的。

我就有个爱健身的朋友常常强调,好吃的东西不可能太健康,而健康的东西不可能太好吃(之前在写足球明星吃饭的文章里也写过,感兴趣可回复 [51] 读读看),唯独牛油果这种神奇的存在,既好吃又健康,简直就是他们健身人士的救赎。当然,通常来说,你不必为了健康才勉强吃点牛油果(不像胡萝卜、羽衣甘蓝一类需要大量 marketing 才能把自己卖得出去的蔬菜),而是可以直接爱上牛油果,然后发现原来它还挺健康的。

牛油果有那么那么多种吃法,但我觉得没有哪种比自己亲手切开一只直接吃来的爽,配合切的过程,才能完整感受阿瓦卡多的全部嘛(也可能因为我只会这种纵欲感满满的吃法)。

关于更多牛油果和猛犸象的故事可参考:

“Why the Avocado Should Have Gone the Way of the Dodo”   By  K. Annabelle Smit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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